我的家乡是潜江。潜江有一条街就叫“虾街”,我家就在虾街旁,我从记事起就开始吃虾。
春末夏初,小龙虾上市,家里每每有聚会,一盘油焖大虾是跑不掉的。我家离虾街最近,订位子就是我们家的事。走过一个并不规整的十字路口,最有名的“虾皇”赫然在目。
那时的潜江吃虾并不需要排队,路上也不堵车,往往到了饭点,哥哥姐姐们就会带着姑妈、姑父等,人到齐了菜一般都还没上,人们就聊天啊、聊到上菜。“来喽,让一下!”
一声招呼,上的第一盘菜永远是最经典的油焖大虾。还没吃,香味扑鼻而来,油的厚重、虾的鲜香、蒜的醇厚,绵柔的气味将每一个人的嗅觉俘获,油荤味像一支摇滚乐队,得劲给力,动感十足。看一眼,红通通的虾壳上都裹上了一层圆润而不流动略显浑黄的汁,虽是伏天,但它们微微蒸腾水汽,彰显它新鲜出炉的身份。
吃虾吃得爽快,也需要技巧。潜江做的虾,都是人工剪去虾头和虾肠的,烧焖的时候虾更入味,剥的时候也更方便。抓起一只虾,虾壳是鲜红的,虾被处理后就剩下两只大虾钳与光溜的虾身。咬破虾钳,薄脆的虾壳并不像蟹鳖那般坚硬,肉质却比蟹肉更鲜美、更滑嫩。转战虾尾,拔下它,只需左右两个大拇指轻轻拨开虾尾上的缝——就像剥开开心果一样,一团紧致饱满的虾肉便展现在面前。
喝酒聊天,畅所欲言,是众宾欢也。夏日潜江,还有焌米茶降火消暑,吃虾到尽兴处,一碗焌米茶清凉下肚,也自在。它由一种炒成褐色的米加水煮成。放凉了吃味道最好,水与米是分开的,不像粥那样依依不舍。米浸了水后变得松软,水因米的浸染而增添一份乌龙茶似的简朴质感。舀点沉在锅底的米,舀点茶水,喝的是潜江人民千百年来的勤劳历史。
以前潜江是没有小龙虾的,小龙虾是外来物种,没有天敌,无节制地繁殖,泛滥成灾,当地人也很苦恼。然后就有了第一个吃小龙虾的人,然后就有了第一个专业做小龙虾的人,然后小龙虾在野外差点灭绝,然后就有了第一个小龙虾养殖基地……然后就多了许多像我一样喜欢吃的小孩,然后多了许多像我爸妈一样喜欢回顾当年钓虾经历的父母。
潜江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,大力发展龙虾经济,走上致富小康路。潜江人就用他们的热情能干,接四方宾客,将小龙虾推向全国。如今我在武汉上学,常有人给我推荐小龙虾。这时,爸爸就会欣喜而自豪地说:“不需要,我们就是从潜江来的。”那种异乡的认同肯定,就像外国人口中蹦出的“中国很好”一样,激动人心令人骄傲,有一种乡土归属感。
这就是潜江人,率真勤劳,时而睿智,时而风趣。已而天黑,人影散乱,起坐喧哗,是聚会将要结束。脱下手套,洗手,潜江人以认真的姿态对待美食,也以同样姿态全力以赴地面对生活。
这就是小龙虾,在别人眼里它是网红,火爆全国点燃味蕾,在我眼里它就是归属,就是家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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